神话、现实与想象的一体化实践

——读吴宝民先生首创喻象水墨画“龙凤荷系列”

蒋九贞

中国画正处在“多元创新时代”，这似乎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。但实际上，真正的创新之作还不多见，能够形成气候的更是凤毛麟角。

近观中国作家吴宝民先生的“龙凤荷系列”，突然眼睛一亮，我为他的创意和笔法震惊。他分明是在创建一个新的国画流派——我称之为“喻象派”的中国画体系。

有论者指出：在古代思想文化体系中，“象”是独具中华民族思维特质的重要范畴，也是中国文学观念史上出现最早且伴随始终的基源范畴。“象”源自先民“尚象”意识，在夏商巫卜文化和周代宗法文化的熏染下，成为构建古代思想系统的基本文化符号，经过先秦思想家的重新阐释与精神超越，遂演变为蕴涵思维特征、文化观念与审美特质的“象喻”思维模式，辐射到思想史、哲学史、美学史及文学史诸多领域。所谓“象喻”，是以“观物取象”为起点，以“取象比类”、“立象见意”为目的，通过象征、联想、类比、暗示等方式，借助主体的感受，以整合的、情感的方式把握和表述文学世界，是物象世界与观念世界契合而成的一种思维方式。“象喻”思维是中国传统艺术发端的根本运思之法，据此不仅可以追溯文学艺术的起源，而且可以从根本上说明人文创造中形象思维与审美观照的一般特征。

事实上，象喻思维是文学艺术创作的主要思维形式，它是综合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、以逻辑思维为经、形象思维为纬、在形象思维基础上以逻辑思维为指导的一种思维方式。 

吴宝民先生创作“龙凤荷系列”时的思维方式，应该就是运用了象喻思维。恰恰是这种思维方式，成就了他的“喻象派”水墨画“龙凤荷系列”。

他的这个系列的作品，是以中国古代图腾“龙”“凤”以及现实生活中的“荷”作为想象的基础，从“中国梦”的角度切入，融神话、现实与未来想象为一体，创作出的属于他“一个人的世界”。他说，他的这部分作品“是把鸭与荷花池、龙凤与华清池又与西王母的瑶池想象连缀”在一起，而形成“鸭唱荷花池，富裕千家喜；龙凤舞华池，霓裳羽衣曲；人间有瑶池，大爱立天地；中国有美梦，合填幸福词”的“天上人间美好的梦想”之主旨。

如该系列之三、六《霓裳羽衣舞词意》，作者以极其大胆的笔法和墨法，绘出了龙与凤相向而舞的画面，其中荷与池或作背景，或作龙凤身体构成，墨色浓淡干湿变化形成若云若雾、似梦似幻、既有沉重又有喜庆的复杂色调。这其实是一个“多声部”的水墨画，其色彩运用也使之更有了意境的烘托作用。读此画作，那些超凡的意象，那些似云非云、若花非花、好像凝聚、又如爆发的画面，如何能不拓展我们的想象空间呢？我们一定会想起唐明皇和杨贵妃，想起龙与凤的传说，想起家乡的荷花池，想起那些缠绵的和热烈的梦，甚至会遥想未来的池清荷明、龙凤呈祥、大同世界、其乐融融。它的“所指”和“能指”都跃然纸上，见仁见智，不一而足。不仅如此，该画构图巧妙，若将其浓墨处相衔接，则形成了一个横卧的“S”形，并构成了这幅画作的“主体”部分，将相向缠绵的龙凤连接一体，寓意更加深刻。同时在技巧上浑然天成，恰到好处。泼墨的浓淡处，那些笔锋毛刺自然留下的诸多细微线条，给整个梦幻似的画面增添了不少可供想象的意蕴，更是美轮美奂的构成。

吴宝民先生是唯物主义者，他有着自己的理想，他把自己的理想和国家的前途联系在一起。顺着历史的脉搏，根据现实的发展，展望将来。就如几千年前中国人幻想的飞天今天已成为现实一样。他的“龙凤荷系列”，开发了象喻思维的神秘功能，成就了喻象画法，把想象寓于形象，将神话、现实、未来、抽象、印象、象征、现代等画法融合，形成了他的独特风格。他就是用这样的作品语言，表达了他的想法，表现了他对于理想的追求。

“龙凤荷系列”之五十六《人间有瑶池》和之六十六《鸭唱荷花池》等，是与现实生活靠得更近的画作。这些画面里，突出的是鸭和荷花、荷池，而龙和凤的形象则有所隐蔽和虚化。它们的“显”和“隐”正好是主题表现的需要，是作者对于现实的升华的渴望的需要。  在更远处，在雾气和蓝天之中，那一湾旋转的空白里，好像能够给人无限的想象。后者龙和凤的身体连成了一个向上的弧形，在这个半圆里，鸭和荷，还有龙和凤，各成其象，各从其类，各有所喻 。他的“世外桃源”如此之和谐之欢愉之美善，他是将自己故乡的荷池和鸭群，当做理想世界的基石，以此生发出美妙的梦想。 

细品吴宝民先生的首创亦是始创的“龙凤荷系列”，感到有这样几大特点不可忽视。

一是气势大。“气”是生气，是中国传统美学和文学的基础理念，它突出的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那种人化的和生命化的创作特色。有生命力的东西，总是最好的东西。所谓“冲气以为和”（《老子·四十二章》），“有气则声，无气则死。生者以气”。（《管子·枢言》），“万物之生，皆禀元气”。 什么是“势”？《孙子兵法·势篇》最后一句话说：“转圜石于千仞之山。”这就是“势”。势是状态、场。把“气”和“势”结合为一个词，那就是生气之势了。“龙凤荷系列”画面气贯长虹，势如飞天，气势恢弘。

二是着墨重。吴宝民先生在这个系列中，给人的感觉是沧桑和沉稳，是悲壮和浓烈。浓墨加强了画面的历史感，也展现了恢弘的一面。之二十六《霓裳羽衣舞》中，泼墨深艳，色彩对比强烈，正好烘托了历史展现着现在向往着未来的主旨。画界有语：“笔墨当随时代。”这是清代石涛的一句名言。我以为，创新是当今时代的主旋律，作为艺术创作者，要在作品中体现民族特色、时代特色和个人风格，这样的作品才算成功之作。纵观其画，他的以险求象，以险求意，化险为夷的手法莫不如是。

三是意象新。意象理论在中国起源很早，《周易·系辞》已有“观物取象”、“立象以尽意”之说。不过，《周易》之象是卦象，是以阳爻阴爻配合而成的试图概括世间万事万物的六十四种符号，属于哲学范畴。文学艺术借用过来，“立象以尽意”，变为具体可感的物象， 一种艺术形象。我们看吴宝民先生的“龙凤荷系列”，其中的“荷”是现实中的存在，人人可见可感，都可以生出美的感应；龙和凤长久传说于人们之中，大家都耳熟能详，其形象虽属虚构，可是早已成定型，说到“龙凤”，都能知道它们的样子，属于集体无意识虚拟的另一种“具象”。作者把这几种具象的“物”设在一起，以笔墨变化给其以意义，意象之新颖，亦不多见。

四是想象丰。想象是一种特殊的思维形式。没有想象就没有作家和艺术家。吴宝民先生是作家，他的绘画创新应该说是得益于他的作家头脑，他的作家的想象力。他“思接天地”，“观物取象”，任想象的翅膀在物象的空间里自由飞翔，前万年后万年，遨游其中，任意取舍，自由衔接，把神话里龙和凤，把历史上的人物风情，把现实中的池塘荷花，把未来时的想象存在，用写意的方式，勾勒出来，这就是“龙凤荷系列”。可以说，没有想象就没有他的这个系列的创新之作。

五是意境深。能不能创造出高远意境，是一个文学艺术家成功与否的分水岭。“龙凤荷系列”意境之深，在此不多累述。

总之，吴宝民先生的“龙凤荷系列”的确创造出了属于他的一片天地。我们应当予以肯定和褒扬。也许自他开始，一个新的画派就大张旗鼓地应运而生了。我谓之曰“喻象派”。 

蒋九贞：著名理论家、作家、文化学者。